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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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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的蘇瑤華,已經有些有氣無力了。

她面容還算沈靜,可說話聲音已經帶著久病的虛弱,同莊嚴威儀的皇後娘娘毫不相幹。

但沈輕稚卻絲毫不敢怠慢她。

會咬人的狗從來都不叫,能打掉人半條命的棍子也從來沒聲音。

沈輕稚在蘇瑤華身邊侍奉將近四年,最是知道皇後娘娘為人,她決定的事,絕不可能更改。

沈輕稚剛剛聽得並不很真切,卻也把話都聽了個大概,她心裏大約明白,皇後絕對不會在大皇子妃嬪之事上坐以待斃。

她不會往大皇子的後院塞蘇家的姑娘,卻不代表她不塞自己人。

沈輕稚很清楚這一點,所以她現在的回答便要更謹慎。

既要表達出觀點,又不能太過明顯,需要在含蓄中尋求一個明白。

沈輕稚心中嘆氣,臉上卻很冷靜,嘴角甚至還帶著作為宮女應當有的得體笑容,看不出半分的緊張。

她似乎沒有聽懂皇後的問話,但回答得卻很堅定:“回稟娘娘,奴婢說要一輩子侍奉娘娘,當真這般想,絕不是隨意之談。”

蘇瑤華的目光徐徐落到她面上。

她看得很認真,似乎要把她眉眼都刻在心中,也似乎是頭一次認識她似的,好奇又專註。

沈輕稚微微垂著眉眼,臉上依舊是恰到好處的笑。

片刻之後,蘇瑤華道:“本宮知道了。”

她擺擺手,采薇便道:“你且去忙吧。”

兩個人都沒說為何要留一下她,也未言有什麽差事要安排她,沈輕稚卻也不會問,她迅速退下,走路輕巧,一點聲音都無。

待她窈窕的身影消失不見,采薇才忙去取了一丸藥來:“娘娘快用下,且緩緩精神。”

蘇瑤華把那藥丸含入口中,閉上眼眸,待到一爐香都燃盡,她才開口:“依你看,她如何?”

宮裏那些女人在想什麽,她們又是如何做的,蘇瑤華比任何人都清楚,甚至不用皇帝巴巴來問她,她就已經知曉。

知道了,卻沒有阻撓。

她等的就是弘治帝親口來問她,等著親口回答他,在太後和母後之間門,她選擇了母後。

她說不會給蕭成煜選蘇家的姑娘入宮,就是不會選擇,她不會破壞母子之間門這一份單純的感情。

從德妃開始動作,或者說宜妃開始“作妖”開始,她就在給蕭成煜選人。

這個人難選,也好選,端看選出來的人自己如何行事,她甚至不需要過多幹涉。

如此觀察經年,她才選出那麽幾個人選。

這其中,沈輕稚是她最為看重的。

若沈輕稚真的能如她所願,那麽她便是最難選的那一個,當然,現實並非能十全十美,沈輕稚也都比旁人要好。

采薇看蘇瑤華一臉平靜,便笑了:“娘娘心裏已經有了答案,不是嗎?”

蘇瑤華微微嘆了口氣:“她聽懂了,卻不明說,真聰明啊。”

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,能抓緊一切機會改變自己,少時在縣學掃洗做活,卻能自學識字。

年長之後進了宮廷,沒有同旁的宮女一般隨波逐流,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,便已經成了坤和宮的一等宮女。

過了這個春日,聽聞沐芳還要提一提她,晉她為大宮女。

她的未來,一片坦途。

但她卻不滿足止步於此,做女官同做妃嬪,是兩條不同的路。

蘇瑤華可以肯定,沈輕稚對於兩條路都不懼怕,甚至野心勃勃。

她很自信,無論走那一條路,自己都能走得很好。

對於沈輕稚而言,這兩條路似乎都是一片坦途。

蘇瑤華心情無端好起來:“她這樣的性子,才是好事情。”

“我啊,就喜歡這樣的人,”蘇瑤華道,“有想法卻不做作,知努力卻不陰暗,想要什麽就自己努力去爭取,這才是個堂堂正正的人。”

宮裏最缺的就是這樣的人。

蘇瑤華道:“你同沐芳說,這個大宮女,給她升上去。”

先升大宮女,再安排旁的差事,身份就不會低。

看到她心情極好,采薇笑意更濃:“是。”

另一邊,沈輕稚的心情也是極好的。

她大約明白了皇後是什麽意思,對於未來,對於宮廷生活,她能看到更清晰的路,那一條,她曾經走了十幾年,其實才是最適合她的路。

沈輕稚並不算很緊張,她甚至有些躍躍欲試。

這花團錦簇的長信宮,美麗熱鬧的盛京城,她還未好好領略。大楚的風光和人文,她也未曾親眼得見。

希望未來可以有這個機會,能讓她不枉此生。

之後幾日,宮中似乎風平浪靜,不過沈輕稚也聽聞,皇後下令在各宮尋合適的宮女,讓幾位姑姑挑選人選,充入儲秀宮。

明面上,說是坤和宮有許多宮女到年紀要出宮,沈輕稚卻明白,皇後不會只選她一個人,她定要做萬全準備。

這才是對的,沈輕稚對於皇後的做法,再一次表示認同。

因為坤和宮這一次選人,宮裏著實熱鬧了幾日,沈輕稚原本還心平氣和看熱鬧,卻被沐芳叫了去,說已經同尚宮局打好了招呼,準備升她為坤和宮的大宮女。

沈輕稚微微有些楞神,隨即便笑紅了臉:“謝謝姑姑提拔,謝謝娘娘開恩。”

她一下子就明白過來,這是皇後讓她定心。

先是選了許多同樣出色的小宮女,緊接著又給她升了品級,這般恩威並施,皇後當真是對大皇子上心。

沈輕稚這話一回,沐芳便點頭:“這是娘娘給你的體面,你心裏明白便好,去吧,以後娘娘身邊少不得要你伺候。”

待到換了腰牌、名冊,又領了大宮女的淡紫團花宮裝,沈輕稚忙了兩日,終於從一等宮女升為從八品大宮女,正式成為長信宮中的低等女官。

付思悅得了這個好消息,趁著過來送東西的工夫尋她說話:“沐芳姑姑倒是心慈,當年是她提拔你,現在也惦記著你。”

沈輕稚見她一臉開心,這才把憋了好幾日的歡喜展現出來:“是呢,以後我月銀就多了。”

她以前不財迷的,可這幾年,每一個銅板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賺出來,便不由也開始珍惜起來。

月銀多了,品級升了,她是真的很高興。

人一旦學會知足,這點微小的幸福,也能讓人心情愉悅,開心滿懷。

付思悅看她臉上的笑容,頗有些姐姐看妹妹的欣慰:“你現在這樣多好,剛入宮那會兒,整日裏繃著臉,我都怕你不適應宮裏生活。”

沈輕稚微微一楞:“有那麽明顯嗎?我那會兒確實有些緊張擔憂。”

其實那會兒的她剛剛死而覆生,有些沒有緩過神來罷了。

付思悅語氣頗為無奈:“可顯眼了,不過也正是你這份緊張,姑姑們才會選你進坤和宮。現在想來,倒也是好事。”

“看你過得好,我就放心了,”付思悅說,“現在我要靠你罩著我。”

她同沈輕稚從小便認識,年少時不熟悉,不過是點頭之交,倒是沒想到入了宮卻成了好友。

沈輕稚年紀比她小,在她心裏就是她的妹妹,她過得好,她比誰都開心。

兩個少女坐在一起,說起以前的事,都覺得不可思議。

付思悅嘆了口氣:“一晃眼,我們都入宮這麽多年了。”

沈輕稚道:“是啊,日子過得真快。”

她說到這裏,心中一動:“思悅,你以後還想出宮嗎?”

付思悅想也不想,便道:“一開始我們不是就談過這個話題?剛入宮的時候我不想走,現在我還是不想。”

“家裏的親人已經不算是親人了,我回去做什麽?讓他們繼續拿捏我,把我賣個好價錢?”

她也曾有過無憂無慮的童年,只可惜父母過世得早,哥哥嫂嫂不願意養活她這個拖油瓶,在百般刁難之後,把她賣進了宮中。

十三歲的時候她就知道,能靠的只有自己和沈輕稚。

她在宮裏日子很好,紅芹是個很好的上峰,儲秀宮的生活也很簡單平和,沒那麽多事端,她何必要出宮被人作踐。

沈輕稚握住她的手,把她從怨恨的情緒裏拉扯出來。

“不出宮,說定了?”沈輕稚問她。

付思悅點頭:“說定了,我們一起在宮裏養老吧。”

沈輕稚漂亮的桃花眼彎成月牙,她笑著說:“好,我們一起養老,以後有我的,便有你的。”

兩個人正在說話,外面突然傳來小宮女的聲音:“輕稚姐姐,娘娘招你過去伺候。”

自從沈輕稚升為大宮女,她就成了坤和宮的紅人,皇後時不時便招她過去,或是讀書,或只是讓她在邊上陪著,安靜做針線活。

沈輕稚知道這是皇後在耐心教導她,也是在觀察她,但她不覺得別扭,也不覺得冒犯,反而如魚得水。

每次去寢殿之前,她都不知道今日要做什麽,日子竟變得有趣起來。

這會兒聽到小宮女喚她,沈輕稚忙道:“思悅,你先回去,以後得空再聊。”

付思悅幫她正了正略有些歪的發釵,送她出了門。

沈輕稚一路快步而行,不過片刻便來到皇後寢宮之前,她先在門口通傳一聲,得了應允,這才輕手輕腳進了寢殿。

她剛一進寢殿,皇後便道:“正巧你來,替本宮煮一壺春江暖茶吧。”

沈輕稚同她行禮,然後便規規矩矩端坐正在小繡墩上,在茶桌邊開始煮水溫茶。

小茶爐的紅籮炭還沒點燃,就聽道外面傳來宮女到底聲音:“娘娘,大殿下請見。”

皇後臉上浮現出慈愛的笑意:“快叫進來。”

沈輕稚端正坐在繡墩上,她面色沈靜,先把茶爐點燃溫上,用帕子擦幹凈手,然後便起身立在茶桌邊。

她剛站定,眼睛的餘光便看到一個高大的墨藍身影一晃而過。

隨著他走過,淩冽的雪松香氣沁入鼻尖。

很輕、很淡。

也很冷。

————

來者正是宮裏如今最炙手可熱的太子殿下。

蕭成煜的身量很高,沈輕稚已經算是宮女中的高挑身材,如今想要看太子殿下的面容,也得仰著頭去看。

雖然好奇,但沈輕稚卻一直沒有擡頭。

因著要見兒子,蘇瑤華沒有待在寢殿之內,她挪了出來,坐在雅室裏等。

蕭成煜一進雅室,便撩起衣袍跪下。

“兒子見過母後,母後安康。”

采薇很是麻利,不等蕭成煜跪下便一把扶住他:“殿下快坐,娘娘今日就等您來呢。”

蕭成煜便親近地坐在了羅漢床另一側,微微側著半個身子看蘇瑤華:“母後這幾日瞧著硬朗許多,可是吃了新藥有成效?若是藥效好,可得讓太醫院加緊研制,看是否能徹底醫治母後的寒癥。”

蕭成煜對蘇瑤華一貫很是孝順,對蘇瑤華的病癥也很關心,總是時刻關懷的。

蘇瑤華便拍了拍他的手,笑著說:“我且好了些,你前頭事忙,就忙你的大事去,不用時時惦念我。”

蕭成煜倒是會說話:“母後的事,對於兒子來說就是大事。”

母子兩個親熱幾句,沈輕稚便安靜上了茶,她低著頭,動作非常麻利,上了茶便立即退下,一刻也不多留。

蕭成煜根本就沒註意到她,他心裏裝著事,待到雅室裏沒那麽多人,才低聲道:“母後可知,父皇給兒子安排好了婚事。”

對於自己的親事,蕭成煜沒有什麽看法,他甚至沒有多餘的想法和期待,他只是不希望父皇母後因為這事鬧不愉快。

此時會提出來,是為了知道蘇瑤華是否讚同。

蘇瑤華也知他一貫不操心這些瑣事,聞言便說:“你父皇給你安排的太子妃是極好的,我也覺得她如今最是合適,我心裏也覺得很歡喜,你終於要娶妻生子,長大成人了。”

她說著,倒是懷念起來:“想當年,你才這麽大點呢。”

蘇瑤華比了個手勢,蕭成煜便不好意思起來:“母後,兒子都大了,這些就別說了。”

蘇瑤華見他如此,不由輕聲笑起來。

“煜兒,”蘇瑤華笑完了,吃了口茶,然後便正色道,“母後知道你同你父皇一樣,一心都是家國天下,但是後宮也同樣放松不得。”

蕭成煜垂下眼眸看茶杯中的水波,好似認真在聽蘇瑤華的話。

“後宮穩固,前朝便不會有那麽多事端,這你要明白,後宮如何能穩固呢?最要緊的就是你的妻子要能穩定後宮,統禦六宮。”

她道:“我知你於此事沒什麽心思,但你是太子,是儲君,你就得有三宮六院,就得有兒女承歡膝下,那都是蕭氏的未來,都是大楚的皇嗣。”

蕭成煜剛當上太子,弘治帝自覺身體不穩,便想讓兒子提前入朝,如此一來,蕭成煜這幾個月來便忙得連睡覺都沒甚時候。

蘇瑤華給他安排的侍寢宮女,他一兩個月想不起來,往常都得年九福提醒他,再不往後宮來一趟,皇後娘娘要過問。

對於這般年紀的兒郎來說,前朝的事業,國家的未來,一統中原的野望,比什麽都重要。

蘇瑤華有過那段歲月,很是知道他們如何想,卻也擔心他過剛易折,太過用力以至傷了根本。

偶爾放松放松,其實無傷大雅,還能把心裏的火氣散出去。

現在蘇瑤華要說的,倒不算全是後宮粉黛的事,她說的其實是前朝後宮的平衡。

這皇宮裏,花團錦簇,錦衣玉食,又有誰是真正舒心過日子呢?就連太子殿下,未來的儲君,怕也是不能。

“待到你大婚,旁的側妃、良娣等也要入宮,到時候你且記得,你得尊重你的太子妃,不能叫她失了面子,只有你尊重她,她才能打理好後宮瑣事。”

做妻子的時候,自是會難過丈夫三妻四妾,但若是母親,卻只會希望兒子能過得舒心。

蘇瑤華這一開口,就忍不住多說幾句。

她說的這些,沈輕稚雖不讚同,但也明白她是慈母之心,只不過……

她餘光觀察蕭成煜,發現這位大皇子根本就沒有在聽皇後的話,他只是低著頭摸索著茶杯,興許還在想前朝的事。

沈輕稚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,她這般經歷,見過大夏皇帝厲銘浩,見過大楚皇帝弘治帝,如今也見到了大楚的儲君蕭成煜。

相比起來,這三個人中氣勢最足的居然是最年輕的蕭成煜。

他只要坐在那,就散著一股冷意,有一種很明顯的生人勿進。

他的冷,是真冷,沈輕稚餘光匆匆看了一眼,就沒敢再看。

他的戒心,似乎比厲銘浩還要深。

沈輕稚心裏微微嘆了口氣,這樣的太子殿下,也不知道以後要如何親近。

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,於她來說,不過是尋求一個更舒適的生活罷了,至於這位太子殿下是否看中她,似乎也沒那麽重要。

若是不成,她自也能當她的大楚女官,照樣可以過得很好。

沈輕稚如今心態可好著呢,她這麽一想,就放松下來,繼續煮茶。

那邊,皇後娘娘還在絮絮叨叨點撥太子殿下。

待到兩刻之後,母子兩個茶都吃了兩杯,太子才遲遲起身:“母後,兒子前朝還有事忙,您且安心養病,改日兒子再來看望您。”

蕭成煜頓了頓,還是道:“母後,兒子以後會很好,您且不用時刻為兒子操心,對於兒子來說,您的身體才是最要緊的。”

皇後對他的這些念叨,都是對他的關心和愛護,蕭成煜不是那麽不知好歹的人,自然對她越發孝敬。

皇後身體不好,只道:“采薇,你替我送一送煜兒。”

采薇便要送蕭成煜出門,蕭成煜擺手,語氣也很溫和:“采薇姑姑還是照顧母後,我自去便是。”

他說罷,也不等采薇反應,大步出了雅室。

待到他走了,蘇瑤華才輕嘆一聲:“還沒開竅呢,你瞧瞧他,根本不關心什麽後宮事。”

采薇安慰道:“殿下也是忙,待到殿下前朝沒那麽局促了,或許就好了,畢竟還未娶妻呢。”

蘇瑤華只得點頭:“希望吧,但煜兒不是個熱乎孩子。”

這一日,沈輕稚在皇後寢殿伺候她到晚膳時分,才回了殊音齋,也是這一日之後,坤和宮漸漸有了些關於她的流言。

宮裏頭,但凡貴人跟前有幾分臉面的寵臣,大抵都是有些閑話的,只不過姑姑大伴們位高權重,旁人不敢說到他們面前,沈輕稚這般的大宮女,還不至於叫人忌憚。

或多或少的,便有人當著她的面嘲諷。

這一日沈輕稚慣例在辰時去膳廳用早膳,她趕一進門,便聽到一道熟悉的尖刻嗓音:“呦,這不是咱們沈娘娘嗎?怎麽不叫小宮女給您把早膳送角房裏去,還親自過來用膳呢。”

說起來,陳懷綠這幾年雖也經常會陰陽怪氣,卻沒有哪一次像如今這般不成體統,這話一說出口,膳廳裏立即安靜下來,旁的宮女們都不吭聲,只暗地裏瞧著。

沈輕稚還未來得及開口,她身後的小宮女墜兒便挑眉道:“若是咱們輕稚姐姐以後能做娘娘,到時候定要請懷綠姐姐去做姑姑,也跟著吃香喝辣,豈不美哉。”

殊音齋出來的宮女,罵人都不帶臟字。

陳懷綠臉色驟變:“小丫頭,哪裏輪得到你說話。”

沈輕稚面色如常,她領著墜兒進了膳廳,自顧自在自己慣常坐的位置坐下,先取了兩只白瓷碗,讓墜兒往裏面盛面條,然後才慢條斯理開口。

“姐姐可真是關心我,”沈輕稚臉上帶著淺笑,更顯得她眉目如畫,氣質出塵,“若以後當真有造化,還要謝謝姐姐替我許願呢。”

皇後娘娘想要做什麽,又是如何在坤和宮選人,作為齊光姑姑身邊大宮女的陳懷綠不會不知道,只不過她想參選,也得看自己能不能被選上。

能進坤和宮,必然沒有醜人,但陳懷裏最多只是有些清秀而已,同美麗漂亮這樣的詞匯,全然沾不上邊。

雖說皇後並非只看面容,也要看德行心性,但陳懷綠在第一層便不能滿足皇後的要求。

齊光不是沒替她找過采薇,但采薇都不肯點頭,就說明陳懷綠是一丁點希望都無的。

越是如此,她越是嫉妒。

這會兒用早膳的人不多,大約只有三五個小宮女,大宮女們還沒來。

陳懷綠嫉妒地看著沈輕稚,看她面容淡然,姿態優雅,心裏的酸意和恨意越發明顯。

她看著看著,突然笑了。

“你也別得意,”陳懷綠聲音很低,“便是你能當上侍寢宮女,又能走多遠?你可知如今都是誰得寵?大殿下心裏最在意的又是誰?”

“便是你再好,殿下瞧不上也都白搭。”

蕭氏的男人們,喜好真是千奇百怪。

弘治帝能對妖媚放肆的宜妃容忍二十載,說他不喜歡,說他全是看大皇子的臉面,倒也不盡然。

說到底,他還是喜歡的。

皇後娘娘千好百好,從陛下那裏得到的誇獎,總是賢惠慈愛,穩重自持,一月三十日,他除了偶爾過來瞧病,大約也只在初一十五留宿。

其餘日子裏,去得最多的不還是錦繡宮。

說到底,男人都賤。

陳懷綠眼睛裏飄出惡意,那惡意仿佛帶著冰冷的刀刃,似乎一刀刀劃著沈輕稚那張精致的臉皮。

“大殿下心裏早就有意中人了。”

她如此說著,笑容詭異地浮現在臉上,占滿了她那張刻薄的臉。

沈輕稚拌面的手流暢而自然,她臉上甚至連多餘的表情都沒有,只是認真看著那一碗菜碼豐富的麻醬拌面。

蘿蔔絲、青瓜絲、火腿絲、蛋皮,配上麻醬、芝麻和辣椒油,如此攪拌之後,再加一勺香菇肉醬,吃的時候別提多香。

吃面,菜碼足了才好吃。

後宮,鮮花多了才熱鬧。

沈輕稚滿足地看著碗裏的面,心想:大殿下有沒有意中人,同我又有什麽關系?

真是可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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